洗完澡已经五点过了，白昼尚短，日头偏西，天空已不再刺眼，浓厚的云层被分割成了小块，连在一起就像是被仔细犁过一遍的农地，天空中有晚霞出现，透过卫生间里的小窗户印在面庞，宛如沉寂的夕阳。
余言穿着潮气满满的内裤走出来，凉风一吹，浑身战栗不已。因为害羞，余言一手拿着毛巾，另一之手有意无意地在两腿之间不停转悠，想要遮住客厅三人各具特色的目光。
88式或许只是单纯的好奇，虽然脸红，但眼神中没有杂质掺入，79式呢，就算害羞也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只是故作淡定的对向余言的双眼，时不时偷偷向下瞄去，而56-1式则毫不掩饰自己对指挥官的欲望，从余言出来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的下半身，看了半晌，突然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细思极恐。
卫生间门口放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余言的衣裤，另外从边角的地方露出一件鹅黄色的裙边，看上去是绸布的料子，微微反光，估摸是79式的衣物。
吼吼吼，我好兴奋啊诸位，洒家的贴身衣物上面要沾染到美少女的气息啦！
56-1式率先站起来，从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捉起一件长袍抖了抖，拿到余言的面前说：“这件好看吗？”
余言连忙点了点头：“可以，可以，其实无所谓好不好看……”
79式打断道：“指挥官，你怎么不换干净的内裤？湿着穿上的话，待会儿去吃饭难道不会不舒服吗？”
余言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不会不会，我觉得海星……去哪儿呢，我先回房子一趟，呃……拿个东西……什么的。”
“可以啊，反正也不远，听88式说指挥官没有能换的衣服，我们过会儿去给您买，不过大小合不合适不太清楚，所以能和我们一起去吗？”
逛街？我才不要哩，一个大男人逛撒子街哟，更何况我身上又没钱，上来就受这么大恩惠，以后会还不清的……
余言面露微笑，取下56-1式手上的长袍，直接裹在身上道：“呃……不用了，不用了，我就穿这个吧，房子里还有88式的外套，我先穿着，衣服那个……我自己洗吧，等干了就把这件还回来……”
79式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有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的表情在涌动：“指挥官，对我们来说经过了五十年的时间才能再次见到您，对您来说也有三个月的分别，就一点都不想念大家吗？为什么一点点的改变都没有，还是这样客气呢？在指挥部的时候就是这样，大家一起战斗，一起训练，拿到MVP的人指挥官会摸摸她的头，但也仅此而已，明明大家都是有戒指的人，都在等指挥官晚上能敲开任何人的房间，但也从来没有，有了戒指和没有戒指又有什么区别呢？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和我们还是这样客气。我们是你的妻子，为什么看上去和普通的朋友没什么区别呢？有的时候甚至还不如……”
余言动作一缓，微微心塞。
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也知道你们很爱那个带领你们做了很多事情的“指挥官”，我虽然是他，但也仅仅是他而已，和你们之间的情感，一直都是单方面的，从没有收到过回应的那种。虽然花钱买婚纱，买戒指，但那也只是为了好看和满足收集的欲望而已，要是真的知道你们原来不只是一张图片，而是活生生存在的生命的话，我还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每隔几天就婚一个人吗？对你们来说是五十年的分别之苦，但对我来说，完全就是初次见面啊……
看着79式说完以后低下了头，轻轻伸手擦了两下眼角，身边56-1式的呼吸也不规律了许多，余言长长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露出一副赴死的决绝表情说道：“来，给我穿衣服。”
56-1式走过来理了理长袍的立领，将腰带从前面绕到后面比划了两下，79式走过来拍开她的手道：“什么都不会，腰带是这样系的吗？”说着将拿起腰带在余言的下胸处交了叉，接着在腰后绑上一圈，最后拉回去在胸口侧面打了个结。56-1式站在面前将衣服的褶皱抹平，又拍了拍袖子，整整立领，上下打量几眼，点点头道：“指挥官很帅气。”
后腰处有两团虽然规模不大但却充满弹性的不可说之物顶着自己，余言全身僵硬，等到79式给他绑好了腰带，这才松了口气，微笑道：“谢谢。”
79式站在面前摇摇头道：“不用谢。”说完，便打算转身。
余言咬了咬牙，用如同慢放一般的动作抓住79式的胳膊，把她给拉了回来，接着张开颤抖的双臂，两只长长的袖子向外侧甩开，如同淡青色的翅膀，接着突然合拢，如结茧般将气质虽然很成熟，但却身材娇小的79式包在了自己的怀中。
79式小小的惊呼一声，心跳加速，面色潮红，在身体僵硬了几秒之后，便放松开来，软软的靠在了余言的怀中，将小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余言感受着瞬间变暖的怀抱和缓缓抬头的小兄弟，定了定神，揉揉79式的头发，小声说道：“我……记忆模糊了很多，有的事情虽然还记得，但细节什么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你们的长相都……我知道我对你们太过冷淡了，但我其实是打心底儿的喜欢你们的（虽然喜欢的是长相……不可说啊不可说），能给我一点时间适应这个时代，适应一下自己吗？”
79式用力地点点头，放在余言胸前的双手拿下来环抱住他的腰，使劲儿的用力，跟戴了个金箍似的，把余言勒得够呛。
“诶哟……轻点儿……”
79式脸色红红的拿开手，低着头不敢看他。余言捏捏她小巧的耳垂，然后转头对56-1式轻轻招了招手。
56-1式早就开心的合不拢嘴了，见指挥官召唤自己，便使出一招迅疾冲锋，两步跳过来搂住余言的脖子，双腿则夹住他的腰，和八爪鱼一样贴在了余言的身上。
余言两手放在56-1的背上，一边吃力地举着她，一边说道：“我还以为你们的体重都很高，没想到我也能抱得动。”
“那是当然了，我们又不是第二代那样的铁疙瘩，我才五十多公斤呢。”
一米七的个子，五十多公斤的体重，平滑而且有腹肌的小腹，比较丰满的胸部和**挺翘的臀部，啊，这样全身都充满活力的妹子就属于能用腿把我夹死的那种，简直不要再棒了……
“快下来啊，你这个大屁股的女人，要把指挥官压死了。”
56-1式将头埋在余言的脖颈处深深的吸气，接着闷声道：“不管，这是对指挥官的惩罚……指挥官，欢迎回家。”
余言偏头看着56-1式发红的耳朵，用鼻子蹭了蹭，然后大着胆子拍拍她的屁股说：“嗯，回家的感觉真好……下来吧，我腿有点儿软。”
56-1式慢吞吞地跳下来，又抱了抱余言，这才红着脸站开了些。
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88式，余言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说：“多亏88式捡到我，以前的东西才能想起很多，也顺利来到北都，找到你们……”
88式腼腆地笑着，闭上眼和小猫一样用脸颊蹭了蹭余言的掌心。
跟三人小小地互动了一下，弥散在空气中的沉郁气息顿时缓解了不少，虽然对79式和56-1式这些年的经历很感兴趣，也想要知道其他人的现状，但现在好不容易相见，接着马不停蹄地问一些麻烦的事情还是太过唐突，没准儿还会给人以冒失的感觉，即便目前为止接触到的三位人形妹子对余言都是一幅百依百顺的样子，但他却不想心安理得的坐享莫名的齐人之福。
总觉得该为这些苦苦等待的少女们做些什么，就算无法弥补这么多年的幸苦，但哪怕只是一点点补偿或者安慰也行。
不过这都得以后再说了，现在的余言一无所有，前途未卜，就算是考试过了找到工作，也依然比不上一场话剧几百万上下的79式，颇有些抬不起头，硬不起腰杆的软饭感。
坐着歇了歇，聊了点儿杂七杂八的事情，主要还是余言在说，79和56-1在听，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接着到偶然碰到88式，一直到在学校门口看到79式的海报，总的来说，就是把不能说的秘密改了方式，其余一丝不差的说了出来。
79坐在左边抱着余言的一只胳膊，56-1坐在右边抱着另一只，听得入神。被她们夹在中间的余言则说着，说着，便心猿意马了起来。毕竟只要是个喜欢女孩的，无论男女坐在他这个位置上，把两只手肘陷入虽然大小不同但各有千秋的两团柔软之中，恐怕都得想入非非。
“之后88式也看到了海报，叫了声79，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看上去那样眼熟，为什么只看了一眼就站在原地。虽然长相全不记得，但那种感觉是不能忘记的，还记得那些红色的花瓣，给了戒指，无论如何不会全部忘记。”
听了这话，79式明显抱得更紧了，余言在心里大呼酸爽。
“那指挥官有没有看到旁边天文台的海报呀？”56-1式期待满满地问道。
余言想了几秒，茫然地摇摇头道：“什么天文台……就是教学楼上面那个圆顶的天文台吗？海报在哪里？”
56-1式佯装生气，把余言的胳膊一摔，气呼呼地抱胸说：“明明就在话剧社的旁边，那么显眼的，居然看不到。以前总是和大家说什么人类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虽然听不太懂，但想着总归是和星星有关，来到北都以后就拿全部的家当从海外买了这个古董望远镜......结果现在只看到话剧社，眼里没有天文台。”
原来这楼顶上的天文台是你的东西啊……余言感慨一下，突然记起来56-1说的那张海报是个什么样子了。
蓝底，黑边，里面密密麻麻多是各种颜色的小亮点，之间还用白色的看上去像是手绘的还偶尔会弯曲的线条连在一起，四周标识不知所云的刻度。
……原来这是星象图啊，你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灯饰店的广告……
妹子假装生气怎么办？
和她开玩笑？死路一条。
岔开话题？留下隐患。
只能强上，才会不留遗憾。
余言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结合了一些自己早就想要对世界说的话，坐起身用严肃的声音缓缓说道：“很久以前，大约百多年前了吧，在我的学生时代呢，课本上面有这样一个人，一个在自己风华正茂的21岁不幸患上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的患者，他用自己唯三能够支配的手指，借以电子仪器的帮助，成为了世界上享誉盛名的理论物理学大师。在有些人的眼中，他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物理学家之一，但事实上呢，他在自己专业的宇宙学领域做出的成绩并不是最最顶尖的那一批，有许多科学家做出的成绩比他要顶级的多。尽管如此，他依然是我心中最伟大的人之一，因为他在宇宙学科普方面做出的贡献，足以称神。”
说到这里，余言顿了一下，转头看着56-1式，心里的有些想法抑制不住要倾斜而出。
“事实上，对这些人啊，封神是极不尊重的一件事，他们一生都在用自己的大脑和笔尖与社会上盛行的神学做着顽强的斗争，神学在他们眼中就是阻碍人类进步的最大障碍物，但对我来说，没有词汇能比“神”更适合形容他们……”
“就是这样一个人，用自己的一本书，将人类的目光从狭隘的地面转到了广阔万倍的宇宙。宇宙，太空，外星，无论用什么词汇来表达，它都是世界上最美好，最具有希望的事情，人类必要的，也是唯一的征途。”
“他说，太空时代最伟大的启示之一，就是赋予人类一个全新的视角看待自己，当我们从太空看向地球之时，我们才明白人类是整体，而不是分开的个体，那会是一副纯粹的画面。”
“我们都是穿行至未来的时空旅行者，但我们必须携手共力，让未来如我们所愿。勇敢，坚定，不畏艰险，就一定能够如愿。”
说到这里，余言的声音有些哽咽，不仅仅是为了久别家乡的思念，更是为自己心中曾经美好的幻想而深感悲痛。
恢复了一下情绪，余言接着说道：“五十年前，人形革命结束，世界恢复秩序，我们的目光终于从地面上抬起，转向头顶的星空。而五十年后的现在，我们不光没有拥抱那片苍穹，甚至没有继续仰望，反而……反而……”
余言霍然站起，烦躁的摊开手掌，像是要展示和列举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未来可以是那样，可以是那样，甚至可以是那样……但怎么能够……是这个样子呢？”
科幻电影很多，未来的多姿多彩早已深入人心，无论是谁对未来的态度都一定会是充满期待和渴望，而余言跨过百年之差，来到现在，却惊讶的发现世界所展现给他的未来，一点儿都不像未来。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是回到二战前后的欧洲。
人类所应做的最大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在进度条走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突然归零。
而那件事情的名字叫做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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